躺在床上睡觉的司马寿，不知为何忽然做起了噩梦，十八年前那抹寒芒刺痛得司马寿大叫惊醒。司马寿满身大汗的看了眼周围，漆黑的夜让他稍稍安心。十八年前，当他开心兴奋的靠近坐在床边的新娘，幻想着今后美满生活的时候，新娘却猛然抽出一把匕首想要自尽，那冰冷决绝的光芒，将二十多岁的自己吓傻在原地。

好在一旁的两个丫鬟眼疾手快，合力将匕首抢了下来，苏家新娘才没有死在司马府上。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，自那之后他司马寿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，两年后娶的正妻和几个妾他都提不起什么兴趣，每每坐到床边便能想起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，兴致顿时就消散了一半。十几年来再无所出，结婚前小妾生的司马荡便成了他唯一的血脉。

司马寿起身取来毛巾，擦掉了满头的汗水，不知道是不是暖炕烧得太热，司马寿有些闷得慌，走到窗边推开窗门，寒风倒灌而入，原本烦躁的心绪顿时被冷风吹散。

“已经有十年没做过这个梦了，事到如今怎么又梦到她了？”司马寿有些担忧的想到，“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？不，不会的，我司马家蛰伏四载，计划周密，绝不会出什么意外的。这一定是大事将近，内心不安造成的。对，一定是这样。”司马寿暗暗在心里安慰道。

自从四年前司马家朝堂上唯一的靠山，自己的大伯正二品刑部尚书，离奇暴毙之后，司马寿就感到了深深的危机。自己大伯的儿子才四十多岁，按资历只做到了正五品刑部江西清吏司，眼看就要提到正三品刑部左侍郎，等大伯告老还乡，就能接任刑部尚书了。结果一下子泡汤，刑部的天瞬间就变了。

大伯死后没几个月，自己掌管微风堂的二伯，三伯，七叔，义弟，养子接连暴毙，微风堂瞬间易主。这下就连司马荡也察觉到了不对，司马寿连忙收缩司马家的势力，各州县的产业能变卖的就变卖，一时卖不了的就送给当地势力卖个人情。大把的金银洒向朝堂，这才堪堪稳住了司马家落败的局势。之后司马寿更是开始低调做人，完全没了以往的嚣张，看在以往的情分和金银的面子上，司马家居然真的找到了几座靠山，让那些想趁火打劫的二三流势力顿时熄了心思，司马家终于度过了灭门危机，没有步白氏后尘。

四年的蛰伏，司马寿并没有放弃，毕竟他还有最后一张王牌，那就是在陕西山中的数万山贼。这个暗手整个司马家除了他司马寿没人知道，这是司马寿爷爷辈留下的底牌，只有家主知道。山寨的首领也是司马家嫡脉，是传说中从军死在战场上的司马寿三爷爷，现在的山寨首领按辈分还是司马寿的侄子。

冬至（12月13日）前后，苏平和朱永康要去往陕西进行冬猎和泡温泉。狩猎是皇室的固定项目，因土木堡之耻的刺激，皇帝每年都要围猎一次，下面的皇室子弟自然有样学样。朱永康生性散漫，不愿凑热闹，每次都赶在春节前去狩猎，这时候山上几乎都没有猎物了，自然也就是拿狩猎当幌子到处吃喝玩乐了。

这次去陕西也是因为苏家在商洛新建了一座温泉行苑，冬至举行开园大典，朱永康听说后舔着脸赶去凑热闹。苏家自然是乐意之至，毕竟皇室坐台的机会可不多，便大肆宣扬了起来。司马寿听到这个消息，差点把嘴都笑歪了，两个仇敌集中到自己的地盘，这不是送给自己报仇的机会吗？真是老天有眼。

很快闰十月十五日大雪过后（11月28日），苏家跟永康王府的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的开出了杭州城，走上了官道前往商洛。商洛地处群山环绕之中，自然是没有官道相连，所以大队需要沿官道向西安府行进，再从西安府沿山路进入商洛。好在商洛与长安往来千年，山路并不崎岖难行，苏家花了几年时间整修之后，更是成了能容双车并行的坦途。

数百人的队伍走走停停，花了整整十五日才走到了商洛，商洛苏家人早就安排妥当，朱长青和朱永康悠然的躺在温泉里，温暖的泉水驱散了冬日的寒意，也洗去了他们一身的疲惫。

“你说司马家会上当吗？”朱长青闭着眼悠闲的躺在水中。

“司马寿那个蠢货怎么可能不上当呢，你信不信要不了十天，那些不要命的家伙就要打上来了。”朱永康随意的取来岸边的酒壶，也不拿杯子，就着壶嘴猛灌了一口。

“我说你干嘛非要跟着来？司马家灭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，我们以身犯险不值当。”朱长青有些不解的问道。

“唉，我这不是想努力一把吗？希望司马寿那个蠢蛋能有点脑子，看见我来了能够收手，谁能想到那个白痴居然敢冒着谋害皇族的危险，依旧动手，天要亡他司马家，我也无法可想了。”朱永康假惺惺的叹了口气。

“我看你是想让司马家死得透透的，才死皮赖脸的跟过来。”朱长青白了朱永康一眼，“说吧，司马家没了之后八大……七大家族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决？”

“没想好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朱永康放下酒壶靠了过来。

“司马家没了之后，苏家一家独大，现在朝堂上面三分之一的文官投靠了八大家族。武官又被建州和鞑靼吸引了注意力，心思不在朝堂。宦官因为接连的打击已然偃旗息鼓，变成了墙头草靠不住。倒是皇上的想法让人有些看不懂，这几年朝堂的风气可有些不好。”

朱永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：“那什么，前几年皇帝宠幸一个宦官叫李广你知道吗？”

“我到哪儿知道去？”朱长青没好气的说道。

“那家伙稍微有那么点奸，又稍微有那么点坏，皇上虽然依旧勤勉，但还是被这家伙忽悠得信了法术和祭祀。没法子皇帝小时候有些遭罪，身体虚弱，病急乱投医了。这阉人靠着皇上的宠幸，收受贿赂侵占民田，前些日子被太后随口一言吓得自杀了，贪污的事情才暴露了出来。皇上现在已然醒悟，今后朝堂的风气因该会为之一清。”

朱长青白了一眼朱永康：“你这辅政王爷怎么当的？能让小人盘踞朝堂？”

“我要是能只手遮天，还用这样谨小慎微的处理八大家族？说白了我不过是个有点实权的外放王爷，一个人如果干了自己身份以外的事情，无论这件事是好是坏，那都是祸端。”

“好了不扯这些没用的，我有个想法你看怎么样？”朱长青挥了挥手继续说道。“司马家没了之后，我们扶持白雪的白家进入八大家族如何？”

朱永康略微思索，摇了摇头：“不行，白氏虽然这几年商界经营的不错，不过朝堂上可没有什么靠山。这些年都是我永康王府和苏家在替白氏打通关系，一但白氏加入八大家族，我们的这些关系她就用不了，到时候无论你多么的有钱，势力多么的庞大，就跟司马家和以前的白家一样，说倒也就倒了。”

“你看看朝堂上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势力，让白雪嫁过去不就行了。”

“嫁？”朱永康吃惊的看着强装镇定的朱长青，“白雪不是你的女人吗？你舍得？”

“我说了多少遍了，我跟白雪只是合作关系，你们怎么老是喜欢传谣言呢？”

“随便你承不承认吧，就算白雪不是你的女人，她都二十二了，长得也一般，这个年纪最多也就当个妾或者给四十多岁的续弦，你要是舍得我就安排，我正好认识几个符合条件的，我的面子他们多少也会给点。”

“不行，这怎么行，就没有正好二十多又没有娶妻的士族继承人吗？”

“你倒是想得美，有这样的人还轮得到她白雪？我没有女儿吗？”朱永康白了朱长青一眼。
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七大家族马上就要被苏家统合了，到时候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，纯商业手段是没办法扳倒了。”朱长青手双手一摊打算摆烂。

“你别着急啊，现在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？盛极而衰知不知道？”朱永康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。

朱长青皱着眉头离远了些：“有事说事，哥哥我可没有龙阳之好。”

“你这混蛋说什么鬼话，老子是怕隔墙有耳。”话虽如此，朱永康也有些尴尬，稍稍离远了些继续说道：“其实这个局很好破，只要你答应苏家的婚约，娶了苏晓筱和白雪，那么这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。”

朱长青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了片刻，他完全明白朱永康的意思，这件婚事对于朱长青和朱永康来说全是好处，除了朱长青心里那点疙瘩之外，没有半点坏处。甚至在除了朱长青以外所有人看来，朱长青根本就没有不接受的理由，就算朱长青是个太监也没理由不接受。朱长青的一再推诿，让朱永康实在无法理解。

朱长青思索良久，最后已然坚定的摇了摇头，“我不会娶她们两个的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没有为什么，每个人总有独属于他的坚持，我也不例外。”

“唉，算了反正事情还未到最坏的时刻，一切到时候再说吧。”朱永康无奈的叹了口气，爬上了岸边，穿好衣服扶着额头离去了。

朱长青抬头看着夜空，看着漫天的繁星不断的闪烁着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